“它的内心 有另外的事物在飞奔”

“一棵树你已经看见它，你却未必真的看见了它。它不陪我们生，也不陪我们死;在它的内心，有另外的事物在飞奔……”12月12日，伴随读者的诗歌朗诵，“在世界文学之都与文学大家面对面”系列文学活动第三十二回正式开讲。鲁迅文学奖获得者、江苏省作协副主席、《扬子江诗刊》主编胡弦做客南京雨花台区西善桥街道初见书房，与读者分享诗歌集《猜中一棵树》。分享会由诗人、小说家、《雨花》杂志主编育邦主持，活动由西善桥街道、南京止一堂文旅公司主办。

上百首长短诗呈现“象征的森林”

胡弦，出生于1966年，出版有诗集《阵雨》《沙漏》《定风波》《葱茏》《水调歌头》，散文集《永远无法返乡的人》《风的嘴唇》等。最新出版的诗歌集《猜中一棵树》收录了胡弦关于自然的上百首长短诗，全书分“夏花”“地平线”“站在黄河故道上”“葱茏”四辑，为读者呈现出一个充满诗意和哲思的自然世界。

为什么要去猜一棵树?胡弦说，开场读者朗读的诗里可能就有答案。那棵树“它总是站在事件之外”，“它的内心，有另外的事物在飞奔”。

“植物更靠近事件之外，甚至代表着一种永恒。”胡弦觉得，我们描述历史时很少提及植物，历史中有劳苦大众，也有枭雄、精英、领袖人物。“你会发现这个世界是动物性的，甚至包含了兽性。但动物的寿命很难超过植物，一棵树可以活几百年甚至上千年。对一棵树的猜测本身就会牵引出很多情感。”

“我们在说树的时候，动物其实也在场。”胡弦告诉读者，《猜中一棵树》第一辑共有34首诗歌，关于植物的诗歌是14首，关于动物的则有20首。“没有一棵树上是没有动物的，林子足够大就会成为一个小社会。我所写的不是那种纯粹的大自然，而是生活的印象，是象征的森林。”

诗歌的“象”带我们重新认识生活

胡弦记得，有次外出采风，远远看到一棵树上开了好多花，走上前发现这是一棵乌桕。“乌桕这个意象特别好，它给人的第一印象是花，第二印象是果子，花与果子合一，让我觉得有种人生经验可以寄托其中。回想乌桕在一年中的变化，由绿色到淡黄、金黄、橙红，最后在最美的时候随风凋落，它的果实在风中纷纷晃动，却又包含着某种开花的欲望，就像有些人遭受了磨难却仍怀有对美好的向往。”在胡弦看来，这时的乌桕，就像没有完全形成的智慧，在那里以另外一种陌生的形象存在。

“‘象’的创造就是这样，它让我们带着熟悉的情感认识进入诗歌，对我们的情感、审美以及对我们人的存在重新有所发现。实际上那棵乌桕就是我们人的一个存在，它变成了一个‘象’。当这种‘象’足够幽深时，可以被称为深层意象，它是多种因素的组合。一首完整的诗，从开始到最后都在参与一个‘象’的塑造，使它变成一个复杂的、运动的、不停在变换的‘象’。”

一首诗给人提供的是体验感，其实一个“象”也是。胡弦说，我们在凝视“象”的过程中，也在对我们的生活、对我们的一切进行重新体验。好的“象”是一个艺术品，会给我们带来足够的体验感和启示。

大自然永远予人情感与智慧启迪

大自然中对人的情感、智慧有启迪作用的东西永远存在着。胡弦说，在这一点上，古人比我们幸运。

“在古代，大自然和城市的对抗没有现在这般强烈。前几天去湖南岳阳，看到杜甫写的‘吴楚东南坼，乾坤日夜浮’，瞬间觉得古人心胸的博大，他把天地宇宙涵纳其中，整个大自然与他同在。还有孟浩然写的‘气蒸云梦泽，波撼岳阳城’，大自然的力量在古人那里无比磅礴。这样的诗歌在今天很难写出来。我们再也不认为任何一个湖的湖水可以撼动我们的城市，因为我们的城市太大、太重。”

大城市给人带来一种安全感的同时，也会带来精神空间的巨大压迫。胡弦觉得，现在写新诗的人大部分生活在城市里，被现代文明特别是现代科技包裹着，与大自然存在一种隔绝，但我们的心始终向着大自然。“生活在城市的人往往喜欢把自己的赞歌献给大自然、献给乡村。大概20年前中国诗坛有人提倡说，要写诗，就要认识28种植物。美国的纽约派诗人团体提倡一个月之内总要到大自然待个几天。荷尔德林说，如果你感到困惑，就去请教大自然……”

诗歌也为现代人提供了一个空间，去对抗城市带来的巨大压迫。胡弦说，读一读古诗，你就感觉到有力量，因为你读到了大自然的核心力量、核心审美。(江南时报记者 张雅倩)